北京野生动物园里，一名游客突然下车冲向虎群（11只白虎），所幸老虎没有攻击他。看视频的时候，着实捏了一把汗，为那个游客，更为那群无辜的老虎。不敢妄自揣测该游客为何这么做，但我想，人对老虎的畏惧应该是天生的，不管你是否见过真正的老虎。即使你走在动物园中，远处虎园里突然传来一声虎啸，你会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或者作出类似遮挡的动作。然后你会发现周遭的一切动静戛然而止——虎啸触发了根植于所有动物的基因中最原始的应激反应，包括人类。
很遗憾，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只能在动物园看到老虎。广州长隆野生动物世界拥有东北虎、华南虎、孟加拉虎，三种多只老虎，其中就包括白虎和金虎。白、金两种颜色都是因为基因突变造成的，白虎并非患有白化病，而是由于基因突变导致原本橙底黑纹的皮毛变成了白底黑纹。在野外，白虎和金虎很少见，但在动物园，却很容易见到。这是因为动物园会用拥有这种隐性基因的老虎进行繁殖，培育出拥有美丽白色、金色的老虎。柔美的淡色系为老虎平添了一份虚妄的温顺，然而其实老虎的凶猛，与颜色无关。
金色的老虎，是不是很可爱？
2018年10月9日，日本鹿儿岛一名饲养员被一只5岁的雄性白色孟加拉虎袭击后不治身亡。饲养员、违规游客被动物园老虎攻击致死的案例比比皆是。很多人认为，动物园的老虎没有野性，不会攻击人，或者相对野生虎，没有那么危险。可事实或许完全相反——
拍摄于广州长隆野生动物世界
我在广州长隆野生动物世界见到了老虎，和大多数游客一样，我第一时间被美丽的白虎吸引了。明净纯洁的白色，让眼前的孟加拉白虎看起来像童话中的动物。长隆野生动物世界的白虎园中有一个水池供老虎嬉戏，在每一天的固定时刻，随着激烈音乐的响起，人们欢呼着聚拢到玻璃前。一只死鸡被高高吊在半空中，晃动着，挑逗着老虎。只见那只白虎一跃而起，足足有两三米高，将鸡一口咬下，两三口便下肚，然后新一轮的jump-and-fetch开始。人们的欢呼声更激烈了，这是虎园的招牌项目。
老虎在做这个“表演”时展现出的力量和敏捷令人瞠目，感叹这毕竟是世界上最强悍的大猫，但仔细看，它们的眼神却是漠然的。没有捕猎时的鬼祟和聚精会神，只是机械性地一跳、一咬。它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在根植于基因中的原始野性的驱动下懵懵懂懂地做出了这么一套动作，其目的不过是供人娱乐。
人们说得对，动物园的老虎没有了野性。然而野性，是荒野赋予的，是生存的技能，是对周遭环境的精确判断，是对自身精力的珍惜。一切野生动物是天生的机会主义者，捕猎是绝对的风险投资，因此根据每一次“风险投资”的回报率的估算，野生掠食者都是高超的精算师。然而动物园中的老虎失去了这项技能，饱食终日让它们不知道发动攻击的本质，因而无法与根植于基因中的迅猛自洽，所以动物园的老虎会咬死饲养员，见到违规进入虎园的游客大概率会发动致命的攻击，它们甚至比野生老虎更危险——它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就跟马戏团圈养的虎鲸一样。
老虎跳进了水里，溅起巨量水花，这是项目设计之一
大自然的严苛与无情赋予了掠食者凶猛、强大、狡诈、算计等一切能将自己稳固于食物链上层的特质，老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正是这些特质平衡了一切大型食肉动物基因中杀戮的本性，让它们学会了克制，然而动物园中的老虎永远没有机会获得这样的经验。因此，当那个疯狂的游客无畏地冲向一群白虎的那一刻，我们替他害怕了。老虎被关在动物园，或许没有选择，然而人可以，选择理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