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喜欢给周边国家人起外号,比如“印度阿3”“俄国老毛子”“美国鬼子”等等,流传最广的是“日本鬼子”。
而“高丽棒子”则是对韩国(朝鲜)人的蔑称。对于这一称呼的由来,很多人并不清楚。
一、流行的几种解释
1.“人参说”。朝鲜半岛盛产人参,东北人管人参叫“棒槌”或“棒子”,而朝鲜古称“高丽”,所以称朝鲜人为“高丽棒子”。
2. “玉米说”。北方称玉米为“棒子”,因此称朝鲜人为“棒子”。
3.“发髻说”。古时候,朝鲜男子的发髻形似玉米,因此用“棒子”代指朝鲜人。
4.“日本帮凶说”。“伪满洲”时期,朝鲜人依仗日本的势力,欺压中国人,动辄用洗衣棒殴打中国人,“高丽棒子”便由此得名。
5.“棒子”并非专指朝鲜人。国内有“山东棒子”“陕西棒子”等称法,用来指强盗、土匪等。
……
但是,以上解释也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比如玉米传入朝鲜半岛的历史很短,种植也不广泛。在朝鲜半岛南部,人们种植水稻;在朝鲜半岛北部,人们则兼种小麦、水稻。即使是迁徙到中国境内的朝鲜人,也很少种植玉米。“玉米挂满房前屋后”的景象基本不会出现在朝鲜人家庭。
我国东北地区也盛产人参,为何独独“高丽棒子”有此殊荣?
清代以前,朝鲜人的发型与中国人并无二致。那么是否可以推定“棒子”的称呼形成于清朝以后呢?
答案是否定的。
二、“帮子”“(房子)方子”“棒子”
古代朝鲜半岛从高丽时期起,一般将宫廷或衙门下级管理,或者奴婢等称为“方子”(房子)。高丽与朝鲜时代的“房子”, 身份很卑微, 而且越来越接近“贱民”阶层(朝鲜时代把人分成三个阶层,即两班士族、中人、贱民)。有的是“房子世家”, 有的是罪犯或其家眷被贬作“房子”。前几年有部电影叫《方子传》讲的就是奴婢的故事。
朝鲜文献中还有一类“帮子” 。壬辰倭乱之时,明朝派军队进驻朝鲜半岛,朝鲜方面提供一些人从事翻译和杂役,沟通和协调两军的作战,这些人被称为“帮子”,即帮手之意。
韩语是表音文字,帮子、房子、方子与“棒子”,都可以记读为“방자”,时间长了,就被“棒子”代替了。但这时候,还没有“高丽”结合。
清朝康熙年间王一元所撰《辽左见闻录》中的记载是“高丽棒子”一词的最早记录。 据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版的《皇清职贡图》第一册中“朝鲜国民妇”图后一页载:“朝鲜国民人,俗呼为高丽棒子。”而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来华的朝鲜使臣洪大容亦曾记录他们在京师(今中国北京)被中国小孩骂为“高丽棒子”的经历:“有乘车少妇,掀帘窥望,颇艳丽。平仲直视不回避,指点称奇。其帮子看车者,蹲坐帘前,喃喃谇骂,平仲不知觉也。而已,有群童数十,竞呼‘高丽帮(棒)子’,吆喝而追之。余促平仲疾驰,仅以免焉。”以上事实说明早在清代康乾时期,中国民间就普遍对朝鲜人使用“高丽棒子”的称谓。
2. 近代文献
近代以来,由于大量朝鲜人协助日本侵略者在华作恶的缘故。“高丽棒子”更是赋予了贬义色彩。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片段中得到确认。
“日本娘们的开路先锋是高丽棒子—高级的奴才。她们不单是抢,还由着性儿作践。”
老舍《四世同堂》
“说是‘日本兵’,也可能是所谓的‘高丽棒子’,或关外的伪军,与日本人一起进入华北的汉奸。反正长相没有什么不同。”
孙少颖《九一八事变与东洋鬼子》
“高丽棒子在中国不是当翻译就是卖白面,我想揍他们没腾出手来,让小鬼子替我代劳吧。”
邓友梅《别了,濑户内海》
“高丽棒子”与“台湾浪人”都是亡国奴,亡国奴中固不乏义士,也有心理变态甘为鹰犬的,这种鹰犬到中国来,跟着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其阴狠,有时连日本人都赶不上。
李敖《从高丽棒子到台湾浪人》
有意思的是,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不久,《人民日报》也刊发了两篇文章提到“高丽棒子”。作者引用当时北大东方语文学系的朝籍教师马超群的话:
“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利用朝奸统治朝鲜人民,为了离间中朝人民的感情,故意制造一批‘高丽棒子’,在它占领的地区里卖白面、开‘小押当’(一种高度剥削的当业),来毒害和剥削中国人。日寇捉人打人杀人,都用朝鲜翻译特务出面,使中国人觉得朝鲜人除了卖白面就当狗腿子,没有一个好人。因此,在中国人方面多年来就留下了一个‘高丽棒子’的仇恨称呼。”
——《朝鲜人民心目中的“高丽棒子”》
该报还特别指出:“日本侵华时期的‘高丽棒子’,就其阶级成份来说,在现在,就是以李承晚为首的那一群朝鲜反动派。”
——《“援朝”正是为了反对“高丽棒子”》
也就是说,在新中国成立后,“高丽棒子”的范围有所缩小,特指是李承晚统治下的“南朝鲜”。不过这样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更正的。
在志愿军入朝作战后,特别拟制了《部队进入朝鲜应注意事项》11条,提出志愿军入朝后,要按照朝鲜风俗习惯,其中第四条规定“禁止叫朝鲜人为高丽人或高丽棒子”。
由此可以大致勾勒出“高丽棒子”形成轮廓:
朝鲜半岛本就有“房子(方子)”的说法,指的是下级官吏和奴婢;
到了明代,又将投入明军做杂役的朝鲜人称为“帮子”。此时,两种意义是同时存在的。
清代康乾时期,中国民间就普遍对朝鲜人使用“高丽帮子(不是‘棒子’)”的称谓。
近代以来,由于大量朝鲜人协助日本侵略者作恶的缘故。再加上,韩语与汉语的表意文字不同,中国人干脆用“棒子”取代了“帮子”和“房子(方子)”。“高丽棒子”作为贬义词固定下来。
新中国成立初期,《人民日报》专门对“高丽棒子”做了区分,特指抗美援朝战争时期与中国敌对的南朝鲜李承晚集团,中国朝鲜族和北朝鲜人民不在这一范围。